一个漫画形象靠什么“圈粉”——

“萌兵小白”走红的背后

■王莎莎 杨文林 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耿鹏宇

(资料图)

“萌兵小白”漫画创作室成员在集体创作。作者提供

粗线条的眉毛，圆嘟嘟的脸庞，标志性的嘴巴……近年来，这样一个憨头憨脑、被称作“萌兵小白”的漫画形象，走进武警河北总队官兵视线，引起广泛关注。

漫画有长有短，有的记录“小白”的点滴成长，有的晒出“小白”的丢人糗事，有的盘点“小白”的成长得失，有的温馨搞笑，有的发人深省，一系列作品勾勒出了一个生动鲜活的“萌兵小白”世界。每当“萌兵小白”作品更新，总会“圈一波粉”。

把“萌兵小白”带到人们面前的，是一个基层官兵自发创建的“草根团队”——“萌兵小白”漫画创作室。创作室设在该总队保定支队一个执勤中队，组成人员是一群平均年龄20岁出头的士兵。他们多是非科班出身，团队主创叫白东东，是保定支队执勤一中队的一名中士。

白东东和战友们花了6年时间打磨出的“萌兵小白”世界，有的做成画册被单位列为新兵指定读物，有的接连10余期发表在报纸上。

更多时候，“小白”的形象会出现在基层中队的角角落落——训练场边的橱窗里、走廊的墙壁上、洗手池的抬眼处……

“‘萌兵小白’的每一部漫画作品，其实都是我们战士自编自导的小故事、小情景剧。”谈到漫画的创作初衷，白东东说，“我们画漫画讲故事，其实就是在跟战友们沟通，因为我们的作品是给战友们看的。”

以普通一兵的视角感受切入，讲述“小白”的故事

“吃完晚饭，忙完手头的事，我就找个安静的屋子，画上几笔。”谈起创作漫画之初，白东东不好意思地笑了，骨节粗大的手一遍遍想抻平本子上的褶皱。

那是白东东在部队第一次拿起画笔的情景，但不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2015年，学了6年美术专业的白东东，报考美院再一次以失败告终。过完19岁生日，白东东从内蒙古通辽报名参军。

火车上，白东东左手捧着人武部送的大红花，右手习惯性地揪着被画笔磨出的几个老茧，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军营的“画笔”会怎样描画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到部队后，绘画的特长并不能帮助白东东通过3000米考核，也不能让他熟练掌握战术动作。他只是在笔记本上画出一个又一个他看到的人和物，并把一闪而过的想法记下来。那些他用过的纸张，厚厚一沓，有的两面都被笔尖戳透，彩笔画的初稿上涂了又涂，画出的二稿、三稿，有不少修改的痕迹。

白东东始终没有停下笔。他画战友，画自己，画军营中那些平凡的细节。

“我只是把看到的、想到的，用漫画的形式表现出来。”白东东那时没想到，正是这样简单纯粹的念头，让自己的画笔获得了一片“生花”的土壤。

“当时，整个新训队的人都知道有个叫白东东的小伙子爱画画。”当兵第三年，白东东去带新兵，宣传科长找上门，和他聊漫画、聊创作、聊部队生活，感觉白东东“有思想”。

“你就画一名新兵来到部队可能遇到的事，主人公就是新兵‘小白’，跟你一个姓，就用他的视角讲故事，画完了给大伙看。”得到指点，白东东马上动笔，一口气画出《站在超市门口的班长》《躺在床上想点啥》等一系列反映新兵生活的草图，许多战友看后很有共鸣。

大家把白东东这几张黑白色的漫画稿传来传去，还有人专门跑过来找他“催更”。新训干部帮白东东出点子，把这组漫画命名为《“萌兵小白”成长记》。

2018年10月15日，《“萌兵小白”成长记》经过调整、上色，第一期在“河北武警”公众号推出。第二天，公众号编辑联系白东东所在新兵连，问有没有第二期。白东东才发现，一夜之间，这几张漫画竟有了过万的点击量。

“‘萌兵小白’能被这么多战友看到，我其实挺意外的。”白东东说，毕竟塑造这个漫画形象时，只想用诙谐幽默的方式把官兵日常工作、训练和生活中的挠头事、关心事、好玩事展现出来，给战友们解解闷、逗逗乐。

回到中队，好几名战友找到白东东，想要拜师学艺。他们觉得画漫画这件事“很有意思”，想试一试。

白东东来者不拒，中队也专门腾出一间屋子作为创作场地，鼓励白东东带动战友，多画一些大伙喜闻乐见的作品。

从2019年到2023年，白东东和他的漫画团队陆续创作出50多个主题漫画和动漫视频，画稿超过2000张。《“萌兵小白”成长记》推出了一连串的续篇，《“萌兵小白”讲微课》《20个想一想》等，都是官兵们熟知的作品。

记录官兵生活点滴、反映官兵生活现状、传递官兵最美声音、解析部队热点话题、彰显新时代军人风采……如今，白东东能讲出许多“萌兵小白”漫画的特点。其中，最独特的一点是：“以普通一兵的视角感受切入，讲述‘小白’在不同阶段、不同岗位发生的故事。”

我们是什么样，就把“小白”画成什么样

2022年7月，“萌兵小白”漫画创作团队异常忙碌。

一边要处理不少约稿，一边要制作一部关于警士改选晋升知识问答的动漫视频，他们还想筹划一组“老兵复退”相关的漫画和防暑降温的科普漫画。白东东分身乏术，每一项都需要他参与：“往往是我这边刚进入状态，那边就问‘好了没’。”

作为团队主创，白东东担子颇重，思考也更深。记者问他，“萌兵小白”火起来的流量密码是什么？白东东想了想说，是故事，这也是最值得磨的一部分：“漫画是一种讲故事的艺术，不仅要会动画笔，还要学会动脑子。”

“要掌握画漫画的技术，当个技法派；还要有好的思想，当好点子派。”“萌兵小白”创作团队既注重漫画的视觉效果，更注重通过细腻的刻画烘托主题。

小组3个人，白东东负责画草稿，下士林海洋负责勾线，上等兵黄启杰负责上色。至于构思、文案，3个人就一起碰、一起琢磨。“我们选题和讨论漫画主旨的时间相对较长，往往占据我们创作的大部分时间。”白东东说，有的文案一磨就是一星期、半个月。

越打磨就越精细、越好看。“萌兵小白”的粉丝，后来很多成为班长骨干，并去了新兵连带新兵，他们都会向新兵介绍：了解部队，看它；想家了，看它；训练苦，看它；迷茫了，看它！

“如果说好故事是漫画的看点，那鲜明的人设就是故事能站住脚的内核。”今年初，为了进一步挖掘培养群众性文化活动人才，总队召集一批文化特长骨干集中培训。白东东不仅听了地方专家的授课，还作为漫画创作骨干，给大家上了一课。

“我们如何在第一眼就抓住读者？符号非常重要。”白东东告诉大家，“能不能第一眼就在读者内心种下一个符号的种子，决定了他是否会读下去。如果不能，哪怕你有很好的故事，也没有用——因为他没关注到你。”

在与其他骨干的交流中，白东东发现各单位不乏会画画的能人，也有不少好的故事。他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大家：“人设是一个故事最好的符号。角色立起来了，才会形成这个作品最鲜明的符号。好的人设代表作品的内核，奠定作品的基调，‘萌兵小白’所有故事的逻辑和剧情就是为‘小白’这个人设服务的。”

在“萌兵小白”的创作实践中，面对接连命题式的“催更”，虽然更新速度和创作理念有时会遭到质疑和不解，但这个团队有自己的执着和坚持。

“‘小白’不应该是一个高大全的形象。”白东东的指导员李杰不仅是“萌兵小白”的粉丝之一，也会经常加入团队讨论，和大伙针对漫画中人物的塑造，乃至对白的每一句话反复推敲打磨。

“‘萌兵小白’的人设从出场时就是普通一兵，它懵懂、好奇，有时会犯迷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和‘小九九’，这样的形象真实可感，让官兵们感到‘小白’就在自己身边。”李杰说。

翻开《“萌兵小白”漫画集》，“小白”有时会知难而退，面对挫折和挑战打退堂鼓；“小白”有时会认死理，和战友发生矛盾时，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小白”有时会喊苦怕累，上单杠会露出龇牙咧嘴的窘态，长跑奔袭会甩出夸张的泪珠；“小白”也会脆弱、会流泪，会想家、想爸妈……

“我们是什么样，就把‘小白’画成什么样。‘小白’和我们一样，会迷茫，会犯错，当然也会醒悟。”白东东认为，漫画应该常挂一个问号，带着思考，可以是反问，也可以是设问，关键是要正视现实、解开疙瘩。

漫画里，“小白”在成长；漫画外，战友们在改变

漫画里，“小白”在一次次期待、失望、胆怯、喜悦等经历中收获成长；漫画外，“萌兵小白”创作成员和战友们也在悄然改变。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中士张立言加入“萌兵小白”漫画创作室时，已是团队的第三批成员。不久前，张立言领到了投稿挣得的第一笔稿费。他打开微信，把钱转给了千里之外的妈妈。

“我画的是‘小白’端午节在部队包粽子的事，灵感来自我妈给我寄来的甜、咸两种粽子，她让我和战友都尝尝。”张立言说到这儿，眼睛亮亮的。

下士张钧博也是团队的一名新成员。他爱画“小白”和班长的“爱恨情仇”，张钧博的班长看了后笑着问他：“我怎么越看越像我？”张钧博笑着说：“我画的都是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战友，我觉得班长在我的生活中是个很重要的人。”

一次，被别的大队邀请开展作品创作分享会时，白东东眼圈红了：“大队干部在台上介绍我们创作的过程，讲我的一些经历，我突然意识到没有画‘萌兵小白’之前，我的生活像个轱辘一样被动地转，而画‘萌兵小白’这件事，成了我人生中很有价值、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心里突然很受触动。”

被改变、被触动的人不止于此。

上士朱冰帆专门联系到白东东，说自己当初满怀憧憬来到部队，有朝　一日“血染沙场”，可下队后每天的训练、上岗，都让他觉得自己离理想越来越远。

《“萌兵小白”成长记》中的“小白”，让朱冰帆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学着“小白”的样子，主动找指导员谈心，还发挥自己播音主持的专业特长，成了支队“红肩章理论宣讲员”之一。

一次，战士小顾私下里找到白东东等人表达谢意。世界杯期间，在手机上看到赌球信息后的小顾内心蠢蠢欲动，当时正赶上支队下发《“小白”的发财梦》教育漫画，小顾从漫画中看到“小白”因想“一夜暴富”导致家庭破裂、最后受到部队严肃处理的场景，拿到手机就卸载了赌球软件。

“听完后，我很受触动。”白东东没想到，笔下的作品对战友们的想法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打开电脑，白东东调出《“小白”的电竞梦》，鼠标滑到留言区的最后，简短的几行字：“一直关注‘萌兵小白’系列，它更像是一个日常行为的监督员和提醒员，矫正了我军旅的方向。”评论后面紧跟着一串大拇指表情包。

“这是一个画我们自己生活的漫画小组。”上级到支队调研群众性文化活动开展情况，支队领导专门介绍了“萌兵小白”漫画创作室，用这样一句话给白东东等人画了个像。

对于这个画像，白东东觉得很准：“官兵想看什么就是我们漫画选材的刚需，他们渴望看到的就是一个为自己发声、与自己有共鸣的故事，渴望看到和自己同呼吸共成长的内容。”

最近，“萌兵小白”漫画创作室又有新动作，想着怎么征集到更多鲜活的素材。依托机关，他们向全支队官兵征集漫画线索。几天时间，他们就收到40多篇来稿。

“这些来稿接地气，因为它们就是在泥土里生长的。”白东东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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