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新动态:《坂上之雲》(一)第七章:杜鹃
第七章 杜鹃
(一)
这一年,子规的身体不好。
(资料图)
“明治二十二年,在本乡的常盘会寄宿宿舍的楼顶听到了第一声鸟叫,偶尔也想试作几首俳句”
日后子规在回忆当年的事情时这样写道。
他从前年开始从高等学校(原大学预科,后来的第一高等学校)的宿舍搬出来,住进了这个旧松山藩的书生宿舍常盘会的寄宿宿舍。
这是旧藩主久松家新造的,一共有大小十四五间房间,二楼就两间。子规一个人占据了二楼的一间八帖的房间。二楼部分刚好建在斜坡上,借用子规的文章的话是这样描写的,
“常盘会寄宿宿舍的两号房间(子规的房间)在斜坡上,放眼望去可见一家家的梅园,风景十分优美”
四周是旧幕府时代的高级住宅区,每家的庭院里都种着梅花的古树,提醒着春秋的到来。面对这一景色,他写了一句俳句,
梅の香をまとめてをくれ窓の風
窗口吹来的风啊带来阵阵梅香
这年五月,同乡同辈的的柳原极堂来到了子规的宿舍,子规还铺着被子躺着,柳原吃惊的问道,
“阿升,你怎么啦”
靠近一看,子规苍白的脸上故作笑容,
“咳了些血”
他轻声说道。
当时肺结核是不治之症,到咳血的程度的话已经相当严重了,柳原吓得屏住了呼吸。
同一宿舍的两个年轻人轮流看护着子规。柳原极堂听“朋友子规”说,那两个人非常担心柳原和子规说话太多而使他过分劳累。
柳原这天来,是为了把以前借子规的三日元还给他,想到直接拿出现金也不太好,就买了一只怀表,把怀表给子规看了后,子规十分高兴。柳原极堂是这样描写道的,
“子规表示谢意后,笑眯眯的把它挂在了手指上晃来晃去”
子规发觉咳血是去年夏天去镰仓的时候,在路上吐了两次。不过这并不是第一次,前几次子规都认为是“可能是喉咙的问题”,并没有怎么在意。
二十二年的这次吐血,就连乐天派的子规也没办法从别的方面来解释了。五月九日,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医生嘱咐他静养一段时间。
不过子规却没静下来,晚上十一点吐了一次血后,就开始写俳句,而且写到凌晨一点共写了四五十句。都有关于杜鹃的。
(二)
子规实在是个无忧无虑的家伙。
这天晚上吐完血,也没想到应该静养。第二天早上也想和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可是睡过头了,结果去不了学校就去看看医生吧。在那里首次被诊断道,
“肺里有炎症。应该是肺结核”
子规装出平静的样子,应该说是毫无表情,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的啊。这也是那个时代的人们的习惯性的表情。之后,医生向子规说了些简单的注意事项,
“跑来跑去的话容易发烧。所以不要多走动”
子规心里却在想要与这样的不幸抗争。他走出医院的大门并没有回到宿舍,而是来到九段去参加了一个聚会,完了后又走回了本乡,比平时的运动量还大点。
可能因为没有好好休息,从这天开始连续一周每天晚上都吐了一碗血。
子规这下才像受了打击似地。不过他却像旁观者似地对待自己受到的打击和悲伤,这个家伙就是这么坚强。
聚会回来后他写了一首吐血的短诗。而且写的并不是描写自己吐的浑身是血的诗,而是写给一个要回松山的人的送别诗。
那个要回松山的人是他们宿舍的辅导员叫服部嘉陈。
服部嘉陈在旧藩时代就是学者,是之前提到过的藤野渐的亲哥哥。这个嘉陈的儿子是以后的俳句诗人藤野古白。
服部嘉陈是在前年的明治二十年年底来到常盘会的宿舍的,受旧藩主的久松家邀请,担任第一人辅导员,主要负责照顾这些旧藩里的学生们。很受这些寄宿生们的尊敬,不过却因患病而不得不回家休养。所以到了四月底就要离任了。
顺便说一句,担任他的后任第二代辅导员的是内藤素行。俳句笔名叫鸣雪。
他在明治初年时是秋山兄弟的父亲的同事在县里从事学务工作,之后被调到了教育部。在担任这里的第二代辅导员时虽被誉为旧藩第一的才子,却跑来向子规学写俳句,后来成为了子规的支持者,为明治俳坛的复兴尽心尽力。
话题回到第一代辅导员的服部嘉陈的返乡,子规在吐血的第二天,写句相赠。
ほととぎすともに聞かんと契りけり
血に鳴くわかれせんと知らねば
不问杜鹃便不知有过约定
更不知这是带血的凄鸣
“杜鹃”
被称为杜鹃的同时还被叫做时鸟,不如归,子规等等。日本名字叫做“不文鸟”,带血似地叫声是它的特征,子规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把这种鸟作为吐血的自己的化身。
(三)
子规还是想通过客观对待这个不幸来制服它。
“都说才子多病啊”
在吐血后马上趴在病床上写上两三张纸的文章,大意如此,
“一般把多病成为病身,我的病身可以直接从文面来解释为患有多种疾病。从上半身来看的话,首先因为神经痛所以头不好,经常会眩晕经常还会感觉到头盖骨要裂开似地。其次是眼睛。患有结膜炎下眼皮经常会有肿块。不过视力却很好。牙齿也不好。第四,肺就不用说了,特别是左肺不好。第五,胃不好是书生的通病,也是日本人的通病,吃完饭就运动的话一定会呕吐。第六,肠子也不怎么地。第七,肛门经常会脱肛。全身上下没有疾病的只有一双脚了。不过因为贫血所以一到冬天脚趾就会像踩在冰上一样冻极了”
这就是,
---他的才子多病的理论。
还有后续。当然是子规的自我解嘲---就算不是也可以算是开玩笑。子规继续写道。
“如果反过来理解为多病就可以算是才子的话,世界上像我这样的才子应该不多。哈哈哈”(原文)
关于子规的文章,他的同学夏目漱石在第二年给他写的信中这样写道,
“总之大哥你写的文章还是妇人之作”
不过从子规的文章还是带有事物鲜明的本色这点来看也不能说他一定就是“妇人之作”。与此同时他的文章一方面是为了表述自己的看法,一方面又不带有那种搓揉自己皮肤时的那种快感或者恶心感,有一种把自己当做一个客观事物的豪气,他的那种带有事物的鲜明本色的特征就是以此体现的吧。
子规的肺结核,在去年那次在镰仓的吐血时其实就已经应该察觉到的,不过他却没这方面的心思。平时也不怎么学习,而是热衷于一些其他的事情,学校的功课一般是靠在期末考试前连续熬夜来完成的。
虽然体质上要比普通人更加容易疲劳,却在明治二十年前后迷上了棒球,经常和同伴们一起比赛。而且据说给棒球起了日本名字的也是他,
“野球”
河东碧梧桐他们后来再三这样写道,不过还有一种说法是并不是子规而是他在第一高等学校的同窗中马庚。反正子规在吐血后十天左右身体一有所好转就跑到了宿舍前的大路上投起了球。球用的是硬球,当时还没有棒球手套,是用空手接的球。啪的一声用空手接到球后,手掌就会像被染过似地通红。这个重病人居然在搞这种运动。虽说知道应该静养,不过他的天性就是乐天派。
(四)
稍微跑一下题,在萨长土肥四藩夺取明治的天下后,虽然藩本生土崩瓦解,不过却在同乡子弟的教育上煞费苦心,在以上四藩以外子规他们的旧松山藩是最卖力的。
教育部的人们都惊呼道,
“内藤先生居然辞职去做宿舍辅导员了”
常盘会的新任辅导员内藤鸣雪在东京也是知名人士,在家乡松山当然也是赫赫有名。
鸣雪今年四十三岁。
“内藤先生居然只用了一晚上就读完了【日本外史】”
这在子规他们少年时代成为了城里的传说。简直是神仙。
鸣雪一来到宿舍,子规在第一时间就去考证这一传说的真实性。
“没这么回事”
鸣雪对这个晚辈学生说话时也是客客气气的。
“连【日本外史】都还没读完,更不要说什么一晚上了”
这就是他的人品。
为人善良,到现在为止还没和别人红过脸。与此同时对人世却有着高度的观察力,有次有个人说道,
“再也没有比衙门里的门卫更虚张声势的人了,看上去就讨厌”
这个为官很久的人却这样回答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啊。
“衙门里的门卫是这个世界上最低等的官吏,在衙门内对谁都低三下四的。所以才会对外面来的人凶巴巴的,外面来的人也没必要一一动怒,应该考虑到门卫的这种心情,脱帽行礼就可以了。这才是体贴别人的为人啊”
当鸣雪要成为宿舍辅导员的消息传开后,熟悉鸣雪的人都这样说道,
“他是不是想成为松山的吉田松阴啊”
事实上,从旧藩看来这次委托鸣雪出山多少还是带有这个目的的,
有人把这个告诉了鸣雪,他却说道,
“我只不过是想和这些年轻学生们交交朋友啊”
这是千真万确的。鸣雪担任辅导员后,马上拜子规为师写起了俳句。旧藩是期待鸣雪能够用他的士大夫的素养和精神来感化这些学生,而不是让他来宿舍搞这种江户时期庶民百姓的文字游戏,这马上遭到了旧藩里的一些顽固分子们的非议。
鸣雪一来宿舍就对子规的吐血担心不已,
“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这样劝到。回松山的话空气新鲜,也就是西洋医生们说的臭氧丰富,最适合养病了。
(五)
最好马上回去,说起来是那么的简单,不过高等学校的毕业考试还等着子规呢。对已经留了一次级的来说,这次再也不能失败了。
“我毕业考试考好后再回去”
他对鸣雪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宿舍里一片反对声,不过子规却坚持了下来。最后还是参加了毕业考试,不等结果出来就离开了东京。
那一年---明治二十二年---东海道线全线开通了。好古,子规还有真之他们最早来东京的时候都是搭乘神户·横滨航线的汽船的,时代在这短时间内又向前推进了。
“有火车了,就算是病人也不会感到劳累”
子规对这个火车很是期待。他是第一次坐这个东海道线的火车回家一路坐到神户。出乎他的意料,比坐船还要累。
从神户到三津浜还是坐的船。
来到了三津浜的栈桥,这里也停着火车。三津浜到松山约六公里的路程,火车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到了。
这天线路是去年十月开通的。和以前相比要方便了很多。
不过经过了长途跋涉后的子规已经没力气去坐火车了,虽然觉得有点奢侈,他还是登上了人力车。另一方面作为东京归来的书生,他还想以威风凛凛的姿态回到家乡。
当时子规的家已经搬掉了。
和以前一样还是在中之川的沿岸。在河流(严格的说是水沟)向西一个街区的地方。那一带被称为,
“兴禅寺”
那里是他母亲的娘家大原家(加藤恒忠的生家)的宅院。大原家考虑到子规需要疗养,所以又在安静的地方造了间小屋子。子规生病的消息传到母亲和舅舅们的耳朵里是在五月中旬,带来这个消息的是同样回家养病前宿舍辅导员服部嘉陈。
子规回到松山那天是七月七日,那是个没有一丝风的炎热的日子。
子规来到了这个在凑町四丁目的新家。
是个不同常规的建筑,一进门就是一间八帖的会客室。会客室不像普通那样在里间。
“没什么可担心的”
子规安慰母亲道,然后在四帖的卧室里伸展起了身体。昨天在船上没睡着,显得十分憔悴。
(六)
这次回来,子规觉得变化最大的是,妹妹阿律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比子规小三岁今年二十了,这年的一月成了亲,对方以前也是同属一门的中崛家。
虽说嫁了出去阿律还是每隔三天回来一次,在母亲的裁缝教室帮帮忙。
本来这个裁缝教室也只不过是八重的兴趣爱好,正冈家本来就有用遣散费购置的房产,而且八重的娘家大原家倾其全力援助着他们,所以不需要为钱去工作。
子规好像也觉得老妈和妹妹没必要做这个多余的事情。经常说道,
“老妈,别去玩什么针了”
明治十九年在给松山的舅舅的信里这样写道,
“半年五十钱,有这样在做生意的吗”
半年五十钱是一个人的学费,而且学生人数始终不超过十个。
作为教室,以前是在家里那间八帖的会客室,现在也在最外面那间八帖的房间,姑娘们只要脱了鞋子跑进房间就可以了,不用和在里面那间四帖卧室里休息的子规对面,当初就是为了这个才这样设计的。
说起家的话,以前八重在子规上中学的时候给他造过一间三帖的书房,这个新家的里间的那间四帖小屋也是整个家里阳光最好的房间。八重的生活---包括阿律---都是以子规为中心的。
当从服部嘉陈那里听说了子规生病的消息后,阿律虽已嫁为人妇,却宣布道,
“我来照顾他”
用宣布这个表现方式,对长得和母亲一样像只小猫一样的阿律来说有可能不太合适,不过这个妹妹有习惯在任何时候都喜欢把话说绝。
子规很小的时候有次被组里(武士住宅区里同级别的集团)的坏小孩欺负,哭着跑回家,这个比他还小三岁的小女孩却说道,
“去帮哥哥报仇”
然后冲出去向对方扔起了石块,一时间在左邻右舍成为了话题。虽这样说,却也不是很凶悍的女人,看似平凡却很沉得住气,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
这个阿律隔天回来照顾子规。
(七)
松山城下的三番丁南面的小胡同里有一个叫做“明星先生”的医生。
---明星先生可是学过西洋医术的,让他好好看看吧。
这个医生就成为了子规返乡期间的主治医。
一直给我躺着,医生这样命令道。子规却问道,
“什么时候能回东京啊”
子规是下个月就想回东京,他对自己的病情也只了解到这种程度了。
“不会叫你躺一百年的”
明星先生这样开玩笑道,至于病情的程度他没对子规说什么。
对母亲八重却说道,
“千万不可大意啊”
还详细介绍了些养身之道。第一是安静,第二是滋补。
明星先生介绍滋补最好的方法是吃牛肉,不过松山的牛肉却是出奇的硬,就连嘴巴最馋的子规也说道,
“那种肉,咬着咬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对疾病没什么好处”
实在是啃不动。
在松山的概念里甲鱼的血也很好,这里有专门卖甲鱼的小贩,挑着扁担在大街小巷游荡。现在甲鱼小贩每天都会来正冈家。
小贩在厨房的角落里干活。用手套让甲鱼咬住,等脖子完全伸出来后就用菜刀把它切断,然后取血。能流满大半个杯子。
(哥哥一定不会喜欢的)
刚开始时阿律这么想到,不过拿到病房里后子规却面不改色一饮而尽。子规还有这种满不在乎的特点。
剩下的肉就熬成汤。味道十分鲜美。甲鱼在松山是十分昂贵的东西,正冈家这样的一般很少能吃到。
还有一个奢侈品,就是受医生推荐每天吃起了桃子。不是新鲜的桃子,而是用葡萄酒煮过的。
子规本来就是美食家,生了这种病后食欲却没减少,在两餐之间还一直叫肚子饿。
“阿律有什么吃的没有啊”
他在四帖的房间里叫道。
有时候还会惨叫道,
“现在有烘山芋该多好”
不幸的是那时候还不是红薯的季节。
“在东京经常吃烘山芋啊”
子规肚子一饿就会和阿律说起这个。
在东京还流通着当中穿孔的宽永通宝钱,拿上三四个就可以去买了。
“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又吃,简直就像个行尸走肉,真是羞耻啊”
以前子规经常这样说,他现在就过着这样的生活,真是极具讽刺。
(八)
子规天生不好静,稍有好转便往外面跑。
“阿升,这样的话你还是死掉算了”
虽然老妈八重这样训斥着,然而回家一周,体力有点恢复后,
---老妈。一直这样的话,人都要臭掉了。我出去吹吹风啦。
他苦苦央求后终于如愿以偿。和在东京读书时一样穿着很短的裙裤。腰间吊了一块染成鲜红的手巾,子规也很会赶时髦的,不过他的与众不同之处脚上的木屐却像砧板一样是平平的,还有上身就穿了件衬衫。虽是盛夏衬衫的袖口却系着纽扣,而且还是法兰绒的。这也并不是为了漂亮,子规从小就容易感冒所以夏天也一直穿着这样的衬衫。
他来到了千里町的河东静溪的家。这个旧藩时代明教馆的教授,在维新后自己开设了私塾,如前所述子规在中学期间听过他的课。
“听说你生病了啊”
坐在通风很好的客厅里,静溪这样说道,
“已经好了很多了”
“不过那种病并不是这么快就会痊愈的”
“是吗”
子规想避开生病的话题,他想转到诗歌的话题,所以问了几个唐诗选里的问题。
静溪也随之转移了话题,两小时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话说回来,你还没进大学吗”
“总算高等学校毕业了,秋天开始去。我在大学想进国文科”
“国学啊”
静溪说道。子规来忙说道,和国学不一样,就像有英国文学一样现在设立了研究日本文学的学科。
“为什么想去这种学科啊”
“我不擅长英语”
子规老老实实的说道。
子规开始论述起了俳句和和歌在日本文学中的地位,日本国内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研究,这简直是国耻啊,所以我要做,他还补充了这么几句。
子规在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转弄着一把圆竹扇的扇柄。
当时,还只是松山中学低年级的静溪的儿子秉五郎(碧梧桐),怀着对子规敬畏的心情坐在屋子的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
子规在河东家呆了三个小时,后来静溪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
“他今年虽然才二十三,不过却博学多才,很多地方是吾辈所不及的”
(九)
这天子规回家后,阿律说道,
---秋山先生派人传话来过了。
“什么事情啊”
“是在江田岛的阿淳(真之)的传话,这两三天里就会回来,回来后要来看看你”
(这家伙,脸都红了)
子规这样想到,不过在阿律眼里,本来眼角就已经耷拉着的子规,现在更加下垂了。
“是不是高兴过头了”
他说道。和真之以那种分别方式分手以来,还没再见过一次。
幸好,去年明治二十一年士兵学校搬到了江田岛,和爱媛县个还相对,濑户内海如果是条河的话,就是在河对面了。
“去年夏天,阿淳也回来过一次,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啊”
“变得越来越凶相了”
阿律这样说道。真之原本个子矮小,像老鹰一样机敏,而且从小时候起双眼就炯炯有神,脸上布满肌肉冒着青筋。听阿律说现在更加是浑身漆黑只有一双眼睛转个不停。
“所以你说凶相啊”
子规笑了起来。应该是阿律在说反话。
---是喜欢真之吧。
他一直是这么看的,现在更加确信了。
以前,曾提起过要把他们组成一对。
---正冈家的阿律,许配给好古或者真之怎么样啊。
有个汉学的老师在秋山家这样说起过。不过回答却出人意料。
“那两个人无可救药了”
秋山家是这么回答的。
本来哥哥好古就是独身主义,
“不管是军人还是学者,一结婚就会堕落”
他断言道。现在是需要为了正兴国家而努力学习的时候,成家后不可思议的就会变得呆头呆脑。所以就算一定要结婚的话,也要拖到很晚才结,这就是他的观点。他这个晚婚论到了晚年还在后辈面前极力散布。
所以他对真之也一直教育到,
---不要一毕业就想去结婚,至少做到少佐后再考虑。
像是在命令一样。
阿律后来听到这件事情十分失望。对陆军的好古阿律不是十分了解,而海军的真之因为小时候就在一起玩所以知根知底。
虽然也没有抱有再多的情感,不过听说真之回来后要来自己家,内心深处却久久不能平静。
(十)
听到这个消息后,子规在家里开开心心的的等了两三天,可是传说中的真之却还没回来,过了五六天都还没有在正冈家露面,也没听说他已经回到了松山。
“让一个病人这样苦苦等待真是太过分了“
子规每天这样唠叨着,据说是马上要回来,可能学校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他自我安慰道。
这期间,虽然被医生明星先生嘱咐过,
“不可以运动啊”
可他却天天往外跑。
这天,现在在东京上东京专门学校(后来的早稻田大学)的两个以前的中学同学,前来探望。东京专门学校也是子规他们中学时期憧憬的学校之一,如果没考上大学预科的话就去那个学校吧,他和舅舅加藤恒忠也商量过这个事情。
子规在之后的大学预科的生活中,在他最热衷的文学方面,深受东京专门学校的坪内逍遥的影响。
“来东京不久后就读了逍遥的【当世书生气质】,拜他所赐读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子规对来访者这样说道,
“之后又读了他的【和妹妹背对背】后,感觉到这比书生气质写得还好”
不过那以后,子规开始读起了英语小说,用他那粗糙的英语阅读能力读了英语小说后最初的感觉就渐渐淡薄了。
后来又被二叶四迷的【浮云】所感动,还为饗庭皇村的【别人的传闻】和【树丛里的山茶花】所倾倒,到了现在当初的热情都已经烟飞云散了。
子规和他们就说了这些,可能因为考虑到对方是东京专门学校的学生他才展开了这个话题的吧,不过他们的脸上都写着无聊两个字。
“我们都很喜欢政治”
其中一个这样说道。的确如此,这一年的两月份颁布了宪法,在日本全国引起了轰动。在高等中学还没怎么样,不过在私立的东京专门学校应该激起了政治议论的热潮了的吧。
“我最近对政治话题一点没兴趣”
子规这样说道。刚去东京时还立志以后要做太政大臣,到了现在脑子里根本没了这样的念头。
“那我们聊什么好呢”
子规的天性里总有一种要为朋友们做些什么的冲动。他在寻找和这两个老朋友之间的共同话题。
“你们知道棒球吗”
他问道。
“是野球吗”
其中一个说道。这个由子规翻译过来的日本叫法,已经在东京专门学校被作为日常用语来使用了。
“走,去玩会野球”
这个重病人一跃而起。
(十一)
人类有可能失去了朋友便无法生存。不过子规去好像不属于这类人。
比如说会说出,
---去玩野球吧。
就是体现了这一点。十分不巧今天来看望他的这两个东京专门学校的学生不喜欢文学,所以在文学方面没有共同话题。子规急忙寻找着和他们的交点,于是想到了野球。于是就提出了建议。他就是喜欢出点子。
这个子规的习惯(已经可以说是思想理念了),和他会在短短的人生中选择了以复兴日本的短诗(俳句·短歌)为事业有着密切的联系。
子规对写小说这个单独创作的工作稍作尝试便放弃了,而水到渠成似地投入到了上述的事业,与其说是有这方面的才能还不如说是由天性决定的。想象一下作俳句的场景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大师级的人掌控整个节奏,由他出题,渐入佳境,然后选出几句,大家进行评论交流。是一种意气相投的人组成的沙龙形式的活动,没有比这种形式更适合子规的性格和才艺了。
之所以会说起,
“玩野球”
也只不过是用野球来替代了俳句,在提案的一瞬间,子规的内心已经热血沸腾了。
“野球就算了吧”
这两个朋友想劝说这个重病人,可是没有奏效。子规已经迅速的穿上了他的法兰绒衬衫。
等母亲八重发现他的这一举动时,他已经跑到了大门的泥地那里了。喊道,
“去打棒球”
八重发出了惨叫。
子规一手拿着一只木屐,双手合拢做出合拜的样子,
“老妈,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觉得状体很好,就让我和这几个朋友去一会儿吧”
丢下这句话后就像逃跑似地奔了出去。门前的小河上架了座小木桥,等八重追到穿鞋石板时,子规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传来一阵他穿过木桥时而留下的脚步声。
“在国内都很有名的松山野球,是正冈子规带回来的”
在昭和三十七年发行的【松山市志】的运动这一栏里是这样写到的。子规在明治十七年一进入大学预科后便学会了野球,而且乐此不彼。后来还把野球带到了松山。
后来他还在报纸【日本】里写了一篇【棒球】的文章,在里面翻译了野球的专门用语。就是打者,走者,直球,死球这些。
(十二)
那时候还是松山中学的学生的高浜虚子也目睹了当时子规的形象。
地点是在城堡北面的练兵场。
---看吧。这就是去过东京的。
虚子这些中学生们窃窃私语道。
虚子后来成为了俳句社的后继者,那时候和子规还没说过话。
当然对这些乡村中学生们来说从东京回来的学生们使他们憧憬的目标。
“就是不一样啊”
中学生中的一个轻声这样说道,他指的是这些东京回来的人的风采。
这群松山中学的学生们,也都是一副学生打扮,裙裤的下摆也提的很高,腰里也挂了一条手巾,不过到底是从这样的书生打扮的发源地回来的人,在练兵场上的那群人腰里挂着的手巾是染红了的。
虚子在文章里这样写道当时的情景,
这些真宗学生打扮的人们,裤管的长度是刚好露出小腿,腰间潇洒的挂着手巾,那是染成红色的毛巾,这些都吸引着过路人的注意。
【子规居士和我】
可能十分羡慕他们的手巾不是日本式的布制的,而是东京带来的毛巾手巾。
“这个人”
虚子描写道其中只有子规和其他那些人的风采不同。裤裙也没有那么短,松松的系着腰带,身穿长袖衬衫,脚上的木屐也像砧板一样是平的,在这点上虚子是这样描写的,
“他和其他那些从东京回来的人相比,并没有值得令乡村里的人们关注的地方,而且处处表现出自己像那群人的中心人物似地”
虚子他们在练习击球。当然他们不知道把这个运动带到松山来的就是眼前这个身穿法兰绒衬衫的书生。子规走到这群中学生中,说道,
“喂。把这个给我一下”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能引人瞩目的魅力。
中学生们像向统治者敬献贡品似地,把球棒和球交了给他。
子规开始了击球。
其他人一边后退着一边从接着从空中落下来的球。
打着打着子规开始出汗了,他脱了上衣,只留下一间内衣。打击力量也越来越大,那些接球的人也越退越后。
打了一会儿后子规他们停下了手,把球棒和球还给了虚子他们,“穿过练兵场向道后温泉方向走去了”。
(十三)
不久之后,
---秋山家的阿淳。
这是子规对真之的叫法,穿着短短的士兵学校的制服回来了。真之来到家里稍微和母亲说了几句,连鞋也没脱就直接去了中之川那边的子规家。
“给阿升(子规)把黄瓜带去”
老妈手里拿着一根黄瓜追了出来,真之回过了身。
这天是松山城下“封黄瓜”的日子,代表着这是今年最炎热的一天。街上的男男女女都手里拿着黄瓜。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虽说是故乡真之还是这样想到。这天拿着黄瓜去市内的密宗(真言·天台两派)的寺院里,写上字符就可以消除病灾。
走进子规家的围墙,阿律刚好站在玄关。在篮子里放着一堆黄瓜好像是要到哪里去。真之不由的停下脚步,举手敬了个礼。
阿律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真之,而且也从没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敬过礼,所以狼狈不堪,篮子也差点掉下来。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奔进了屋内。
篮子里的黄瓜,在阳光的照射下圆圆的。每一根上面都已经写了字符,阿律是去“封黄瓜”刚回来啊,看着这些写着字符的黄瓜,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了心头,
(这也够阿升他折腾的了)
他指的是子规的病情。
“正冈家经常有甲鱼小贩去”
这他也听说过,不过今天却没看见,而是看见了这一堆写着字符的黄瓜。
不一会儿阿律就走了出来,像换了个人似地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用了一套武士家特有的奇妙的说辞寒暄了几句后,把真之招待进屋。来到里面的四帖小屋后,看见子规躺在那里。
“阿淳,你来的真晚”
子规面带怨恨的说道。真之叫人捎来那样的口信,却因为学校里的事情的耽搁推迟了回家的时间。
“嗯,有点事情”
这是几年前大学预科一别以来的第一句话。子规靠在枕头边笑眯眯的看着真之的制服,说道,
“挺配的”
真之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扮,所以一点也没难为情。
“每天在士兵学校怎么样啊”
“像黄鼠狼一样”
像黄鼠狼一样每天小心翼翼两眼充血。不管是训练还是上课,在接受海军教育时要注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那这不是很合你阿淳的脾气啊”
子规放声大笑道。真之在小时候就对身边的事情的细微变化十分敏感。子规就是拿这个在招惹他。
(十四)
真之询问了子规的病情。
在说到吐血的时候,子规的样子就像是个在岸边写生的作画之人一样。根本不像在说自己,不过又饱含着对自己的温柔,子规这种朴素而又多姿自我描写方式是真之十分欣赏的。
“回来后吐血的情况呢”
“有过一次”
子规特地拉开被子伸出了一个手指。
子规回家后有时候痰里会带有血丝,在十四五天后的一个早晨,突然开始吐血,子规对吐出来的血还仔细观察了一番。和东京连续吐过的那几次比,这次貌似不一样。血里没带着气泡,而且颜色也没有以前鲜艳。
医生来了后他和医生提到这个,果然不是肺里的血,而是咳嗽太多气管破裂了。
“于是我写了一句开玩笑的”
汽管破裂蒸気あぶなし血の海路
汽管破裂蒸气危险一条血的海路
(写得不怎么地)
真之对这个句子一点没想法,不过对这个身患绝症---从概率上来讲可以这么说—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而感到感动。
“阿升你真是个豪杰啊“
他不禁这么说道,子规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男人对这种事情有时候会像个孩子似地开心。
“不过,豪杰应该是那些坐着军舰开着大炮的人吧”
子规没有一点讥讽的意思。不过从真之的角度来看,自己对子规先有不义在先,所以意外是话里有话,因此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原样。
“军人虽说是因为为国家卖命而被国家和人民感谢,不过一旦走到了战场到底能下多大的决心,我自己也不清楚,肯定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如果不完全激励起自己的斗志就冲锋上阵的话,说不定还会死不瞑目呢”
子规的母亲端来了一盆橘子。在招待了真之后对子规说道,
“小升,你也吃点吗”
子规这个馋鬼,巴不得如此,却懒得自己剥。
于是真之便借了个盘子,来到井边,一个个把橘子皮剥好后放回盘子,又回到了房里。
“小升你倒是看看人家”
他母亲笑着说道。真之剥的橘子皮都是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而且剥好后把橘子整齐的排放在盘子里。这种细心的方式,可能也和他所受的海军教育有关吧。
(十五)
在回家这段时间,真之每天只干两件事情。
一件是每天去子规家和他聊天,还有一件就是游泳。
游泳还是和以前一样去以前藩里的练习池“围堂”。
围塘的入口处建了个更衣室,更衣室前面围了一块草帘,背后的上方坐着一个老人。
----围塘先生。
人们都是这样叫这个从旧藩时代起就担任藩里的游泳教练的神传流师傅正冈久次郎老人的。
老人一直是下着裙裤,上身穿着夏天的单衣,在膝盖上竖着扇子,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脸颊的下半部分长满了雪白的胡子。
每年一到夏天,老人就会来到围塘。维新后藩瓦解了,在失去了地位和俸禄后,老人还是继续着,一到夏天就坐在了那里。这么做就像在表示对维新的抗议(事实上,老人还留着发髻),或者是想说在松山旧藩里游泳的事情我不管谁管,他把这个视为天职,有一种责任感。当然没有拿到一分钱的报酬。
在正冈老人这些人的努力下,松山游泳平均水平也的确是濑户内海沿岸这些县里最高的。流派的话有一部分是水府流,不过还是以神传流为主,到大正十二年才让位于新式的自由式游泳。
反正,正冈老人就是一直坐在那里。
老人头顶上贴了一张告示,
“此处不准裸泳”
而且不准这两个字还是用伊予和土佐方言写的。
进来的人都会向老人低头行礼。真之也向老人行了礼后走了进去。
游了一会儿他爬到池边休息,这时候走进来两个陆军士兵。他们竟然没穿短裤,赤条条的就跑了进来。
雕塑动了起来。
“为什么不遵守规矩”
他大喝一声道,不过当兵的没理他。等老人继续追问的时候,其中一个当兵的回答道,
---没游泳裤。
在水里大呼小叫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游着。自从有了藩政以来还没有破坏过这里的规矩,更不要说对对松山的游泳之神不敬了。
在池子的当中漂浮着一只筏子。真之游到那里爬了上去,手上拿着刚才扎在头上的手巾,等那两个当兵的靠近。
不一会儿那两个当兵的靠近了筏子,想要爬上来。真之冲上去不由分说的用手上沾湿了的手巾啪啪的把他们抽回了水里。
当兵的吓了一跳,划着水逃跑了,不过第二天却发生了更大的骚动。
(十六)
在其他的地方也一样,在松山人们把陆军士兵们称为,
---警备先生
实际上警备区制度已经根据梅克尔的建议在去年就取消了,新的名字叫做师团,不过人们还是习惯用以前的叫法,依然把当兵的叫作警备先生。
チンダイさんが兵隊ならば
蝶蝶とんぼも鳥のうち
警备先生可以算当兵的话
蝴蝶和蜻蜓也可以算鸟了
像这种儿歌在当时已经过时了。这是当时士族们对那些由明治十年的西南战争时颁布的征兵法而招来的百姓兵的蔑视。不过西南战争时号称日本第一的萨摩士族军战败后,又有了新的评价在松山也开始流行了这种儿歌,
西郷隆盛いわしか雑魚か
鯛(隊)に負われて逃げてゆく
西乡隆盛不是沙丁鱼就是小鱼
输给了鲷鱼(和部队的发音一样)逃跑了
人们对这些警备先生们的实力刮目相看了。
明治之初,松山还没有连队。明治八年,在丸龟驻扎的步兵第十二连队,在松山也设置了分营区。
到了明治十七年,松山也驻扎了连队,是步兵第二十二连队,实际进驻是在明治十九年。兵营设在了温泉郡松山堀之内。
---松山也越来越重要了啊。
当地的老百姓们对此十分满意。更让他们满足的是原本在丸龟的步兵第十旅团的司令部,也在去年明治二十一年,转移到了松山。
市内,士兵的数量明显增加了。
而且陆军还收购了在城堡北面的一万村里的六万坪(二十万平米)的耕地,为这个闲散的城下提供了话题。要建设操练场,土地的收购已经完成了,那时候从广岛的师团司令部派来的工兵队正在平整土地。
---工兵的素质太低了。
城里的人们都这样说道。
素质低下的不是松山的常驻部队,而是从广岛过来的士兵们,所以城里的人们才会这样说。
“这里禁止裸泳”
完全无视这个规矩赤条条的跳进泳池里的那两个,从口音上听起来是从广岛来的工兵队。
却被真之打到了水里。那两个逃走的士兵当然想要报仇。
第二天真之又来到了围塘,游了一圈以后,在泳池中央的筏子上睡起了午觉。
一群穿着制服的士兵跑了进来。
“就是那个家伙,就是那个家伙”
其中一个站在岸上用手指着筏子上的真之。一共来了十个人。
(十七)
真之这个人,实在是太好斗了。
---哥哥好古以德服人,弟弟真之却太粗暴。
这是他们在松山的口碑。
真之的好斗引发了这次和当兵们的打架。昨天用湿手巾把那两个当兵的抽出围塘时就预想到了他们会回来报仇。
今天是特地来到围塘,边躺在筏子上睡觉边等他们回来报仇的。
(不过,也来的太多了吧)
连他也不得不这么想到。对方是十个人的话,可能没有打赢的希望。
不过这个男人却知道打赢的诀窍。这就是一步都不能退缩。要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坚决。
真之从筏子上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啊”
这个年轻人用他原本就很锐利的双眼更加犀利的扫视了了一遍这些不速之客。
“我是中中徒士町的秋山,什么事”
他说话像打机关枪。
士兵里的一个用广岛口音说道,
---昨天打了我们的伙伴的就是你吧。
“我已经报了自己的姓名地址了。这才是武士的正统做法,你们这些警备先生们就不懂吗。先报上你们的姓名身份再说别的”
士兵们有点畏惧了。
谁都没敢报出姓名,嘴里说道,你这个小子敢侮辱军人,这就去报警,你等着。他们被真之全身上下焕发出来的这种斗志所压倒了,改变了方针决定去报警。
---这可不妙。
坐在更衣室前面的草席上的正冈老人这样想到。
(去报警的话,会伤害到秋山家的名誉的。还会通知士兵学校)
想着他就站了起来。这个时代的警察的威严比旧藩时代的奉行所的要高出很多,老百姓听到警察两个字都战战兢兢的。当然,士兵也害怕警察。士兵是没有权力的,警察却代表着国家权力。
“你们先不要说话。我是旧松山藩的游泳教练正冈”
老人手握扇子走向前,
“这个围塘有这个围塘的规矩。违反规矩的人就会被淹水,你们这些当兵的如果不满意的话,也可以像秋山所说的在水里一决胜负啊”
这又让士兵们哑口无言了。他们看真之的样子就可以判断他是游泳能手,所以决定不在水里打架。
最后还是去报了警。
(十八)
第二天早上,真之没穿裙裤一身轻松打扮就来到了子规家里。
“阿淳,你不要再打架了”
子规皱起了眉头。真之和当兵的打架了了的事情已经在城里传开了。
“那些家伙也有名誉心的,小心他们来报仇哦”
“他们去报警了。那些百姓士兵才没有报仇的精神呢”
真之也和当时的旧士族一样,也没把这些由征兵令征来的士兵们放在眼里。
“警察啊,警察的话会很啰嗦吧”
“很啰嗦”
真之也正为这个为难呢。其实今天早上,巡查来到了秋山家,
---叫他到警署来一次。
他对出来接待的户主八十九翁说道。他故意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然后说道,
“他现在不在家里啊”
他这样装傻道。其实真之在里屋。听到他这么说,巡查想到里屋去看看,
“这样闯进别人家,是对我的侮辱”
八十九翁虽然面带微笑态度却十分坚决,巡查只好放弃了。
“打架还是不好啊”
子规还是这样说道。子规从小到大打架一次都没打赢过,打心里就讨厌这种暴力行为。
“阿升虽然是豪杰,不过不会打架的话就像白玉上有了瑕疵”
“有克制打架勇气才是真正的豪杰”
子规这样说道。
虽说真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的坏毛病就是,不管是讨论问题还是什么就是不愿服输,这次子规想让他屈服,他笑着说道,
“阿淳啊,你是打架专家”
他说道。刚好在真之背后的阿律听到这句话像摔了一跤似地跑了出去。真是太经典了,阿律在走廊里笑得腰都弯了下来。
真之一脸苦相说道,
“我的打架已经到了被阿律嘲笑的地步的话,真是无可救药了”
“哎,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以后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打架是一定要打赢的,所以你们就睁一眼闭一眼吧”
接着他改变了话题。
他们经常讨论文学。
在子规的枕边放着不少江户时代的戏剧作品和现代小说,真之借来看后,两个人就会讨论这些作品。
对子规来说讨论文学的话,是和这个已经去了海军的朋友聊起来最带劲。
(十九)
这个警察问题成为了松山这个小地方热门话题。
---阿淳会赢呢,还是警察会赢呢。
人们对最后的结果充满了期待和关心。
每天,警察都会来传唤真之。真之也会在门口应对。
“难道警察不匡扶正义,而是站在非正义那边吗。为什么我要去警署自首”
他和来的这个巡查讲起了道理,把对方讲的哑口无言后就独自回到了房内。貌似以这样的吵架为乐。
老爸八十九翁实在看不下去了。最后忍不住说道,
“淳啊,你可以回你的士兵学校了”
因为八十九翁长期从事着学校事务,所以他在城里还是有点人望的。在警署里也有认识的人。这天他瞒着真之来到了警署,
“我是秋山家的家长,现在来是想把问题解决了”
他对前台这样说道。让署里吃惊的是,八十九翁走一步路就要晃几下。腿脚不是很方便。于是他们专门派了个人搀扶着八十九翁。
署长走了出来。
“说老实话,我们警署也正在犯愁啊”
署长这样抱怨道。那些当兵的每天都会来催促道,
---那件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啊。
无论如何,不拿出个结果的话这件事就一眼望去了。
“那你看五十钱左右怎么样啊”
八十九翁提议道。
署长十分开心,
“五十钱的话很稳当了”
当即拍板决定。罚款五十钱。八十九翁从吊在脖子上的小钱包里拿出了五十钱交给了署长,在署长递上的文件上面签了字画了押。
至此全部解决。
在回家的路上,所遇见的每个熟人都会问他。
“那件事怎么样啦”
“有裁决了”
八十九翁也不得不这样一一回答道。
“什么样的裁决啊”
“这个嘛,也就是罚款五十钱”
说完这些后还一一叮嘱道,
“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淳知道啊。他很在乎输赢胜负的”
不久后真之便回去了士兵学校。到了秋天八十九翁身体越来越虚弱。
之后时好时坏,于明治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九日,与世长辞。
那时候,好古还在法国。
真之在这年的七月从士兵学校毕业,作为少尉候补成为了【比叡】的水手,漂浮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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